下半夜,宋没用掖着小剑出门。月头正好,地上景物染了昏黄,倏有惆怅之意。宋没用脚底谨慎。一个奶孩子的媳妇,站在窗前问:“三更半夜的,去哪里呀,送情报吗?”宋没用不理。弄口左拐,走一段,站停。觑着左右无人,奔向妖精树。摸摸树干,拜一拜,抽刀挖起来。泥土浸过雨,松软了。宋没用挖到尺把深,重新填好。连挖几坑,忽见一角纸色。
手刨剑掘,摸到软物。果真是法币,裹在数层油纸里。油纸似遭鼠啮,边角残缺。从外到内,钞票张张霉湿,一碰即烂。宋没用估摸,三百块钱。
啊呀一声,想二姐真和东家姘了。又一转念,这么多钱,已然废纸。
心里百样滋味,手上灼烫起来。小剑就地一插,起身往回走。到家,母亲原样躺着。眼皮留条缝,眼白隐现。
仿佛用久的箱子,箱盖已不能完全阖拢。宋没用听到心底砉砉然,是怒气上涌之声。大步到母亲面前,废钞票一甩。“妈,睁眼看看,你宁愿让钱烂掉,桂花糕馊掉。我快饿死了。你巴望我死吗?是了是了,你一直嫌我累赘,巴望我死。”母亲不动。月光倏淡,地上的人成为阴影一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