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带童仆去安葬他们,顺便还带了一只鸡,三碗饭,童仆听说是收尸,不愿意去,我说:“我和你们,本像他们一样啊。”没准我们死的时候,连埋葬的人都没有,暴尸荒野了。葬罢,我给死者读祭文,其中一句是:“呜呼伤哉!纵不尔瘗,幽崖之狐成群,阴壑之虺如车轮,亦必能葬尔于腹。”翻译成白话文是:“纵然不葬你们,那幽暗的山崖上狐狸成群,阴深山谷中粗如车轮的毒蛇,也一定能够把你们葬在腹中。”墓中人的今天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一行人的明天。
生存上的事或许更容易解决,但心理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。我本来是状元之子,封建社会的状元意味着什么,不用多说,你懂的。身为官二代,可以衣食无忧,在天朝这个看脸拼爹的时代,我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。父亲不忘对我严格要求,后来我再接再厉,虽有些波折,终究还是考上了进士,本来要大展宏图的,没想到被刘瑾贬到了这个地方,非但踢出了公务员编制,还拖累了两个随从,他们也上有老下有小啊。这里远离故乡,环境恶劣,孤独异常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。我可以选择死亡,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生的希望。要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死亡,而是等待死亡,死亡那一下有什么可怕的,一了百了,就是那种等待的过程最折磨人。当年唐中宗被赶下台后,降为庐陵王,迁均州、房州,每天都受尽精神折磨,因为武则天可能会杀他,也可能会重新立他,处境堪忧,但又不是完全没有生机。每次一听有神都的人来,就一哭二闹三上吊,韦后问他你到底怕什么,李显说怕是母亲派来赐死的,既然是赐死我,还不如自行了断。